灰雾像掺了铁屑，沉得压在禁藤区的铁丝网上，锈迹斑斑的网格间挂着半片腐烂的战术服布料——上周跟林砚一起巡逻的队员，就是在这里被腐藤卷走的，连骸骨都没剩下。
林砚的战术靴碾过地上的碎石，靴底的防滑纹卡进石缝时，腕上的辐射检测仪突然“嘀嘀”响了两声。
数值跳到12.7西弗，不算致命，但再往禁藤区深处走，就得换重型防护服了。
他抬手按了按护目镜，镜片瞬间切换成热成像模式，视野里立刻铺满橙红色的热斑，唯有前方三米处那株半人高的腐藤，散发着诡异的深紫色——那是变异植物特有的“冷辐射”，能瞬间冻结人体神经。
“又是你。”
林砚的声音裹在防尘面罩里，有点闷。
这株腐藤上周就出现在巡逻路线上，当时他用燃烧弹烧过，没想到才七天就长回了原样。
他从战术腰包里摸出穿甲弹，压进改装过的步枪——普通子弹打不穿腐藤的外皮，只有这种裹着星铁碎屑的弹头，能炸碎它的核心。
手指刚扣住扳机，腐藤突然动了。
不是往常那种缓慢的缠绕，而是像被按了加速键，青黑色的藤条带着倒钩尖刺，“唰”地朝他的小腿缠过来。
林砚下意识侧身，尖刺擦着战术裤划过去，布料瞬间被割出三道口子，隐约能看见里面的防刺内衬。
“妈的。”
林砚低骂一声，步枪对准腐藤的根部扣下扳机。
穿甲弹炸开的瞬间，紫色的汁液溅了一地，腐藤的藤条像被抽走骨头，软塌塌地瘫在地上，断口处还在冒着细小的气泡。
他正准备补一枪彻底毁掉残骸，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个影子。
灰雾里蹲着个人，穿洗得发白的防护服，兜帽压得很低，只能看见一截线条干净的下颌。
那人没管地上还在抽搐的腐藤断枝，反而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腐藤的碎叶。
林砚的瞳孔骤然收缩——明明刚才还泛着青黑的碎叶，在那人指尖触到的瞬间，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成了浅绿，连空气里的紫色辐射雾，都淡了几分。
“别碰！”
林砚的步枪瞬间调转方向，枪口稳稳对准那人的后背。
禁藤区里从没有这种能“净化”变异植物的人，要么是没登记的变异体，要么是……当年研究所跑出来的实验品。
安全区的规定里，这两种人都得带回隔离区，不管他们有没有恶意。
那人闻声回头，兜帽滑落时，林砚看见他睫毛上沾着细小的雾水珠，像落了层碎霜。
他怀里抱着株奇怪的草，草叶是半透明的，里面嵌着星星点点的微光，在灰雾里亮得扎眼，连林砚的辐射检测仪都跟着安静下来。
“它没毒。”
那人的声音很轻，不像在解释，更像在跟地上的腐藤说话。
他指了指腐藤的断口，那里的浅绿还在蔓延，“这是星绒草，能吸辐射——刚才那腐藤的根须里，藏着它的种子，种子快烂了，它才会发狂。”
林砚的食指仍扣在扳机上，但指节的力道松了些。
他盯着那人怀里的星绒草，草叶上的微光落在地上，竟在碎石缝里催出了细小的绿芽——这绝不是普通植物能做到的。
更让他在意的是那人防护服的左胸，那里印着个模糊的编号：“植研-07”。
三年前植物灾变后，安全区附近的植物研究所全员失踪，官方通报说所有人都成了腐藤的养料，只有少数人见过研究所的编号。
林砚的队长当年参与过搜救，他记得队长说过，“植研”开头的编号，都是研究所的核心实验人员。
“你是谁？”
林砚的声音冷了些，“植研所的人？”
那人没首接回答，反而把怀里的星绒草往前递了递。
草叶离林砚的枪口只有半米，微光映在枪身上，竟让冰冷的金属泛起了点暖意。
“我叫苏野。”
他说，指尖在星绒草的茎上轻轻划了下，草茎里立刻渗出透明的汁液，“这汁液能治辐射灼伤，你刚才被尖刺划到的地方，擦点就好。”
林砚低头看了眼战术裤的破口，里面的皮肤确实有点发麻——那是冷辐射造成的轻微灼伤。
他没接苏野的手，目光仍锁在对方的脸上：“研究所的人都该在三年前死了，你怎么活下来的？”
苏野的指尖顿了顿，收回手，重新把星绒草抱在怀里。
他蹲下身，捡起腐藤断枝里一颗半透明的籽，籽里嵌着丝微弱的绿光。
“因为我能听见它们说话。”
他把籽举到林砚面前，“腐藤刚才在喊疼，星绒草在求它别伤害人——植物比你们想的要聪明，只是你们听不懂而己。”
林砚的步枪微微下垂。
他在禁藤区巡逻了三年，见过能绞碎坦克的变异藤，见过能喷毒雾的食人花，却从没见过有人能跟植物“对话”。
更奇怪的是，苏野身上没有任何变异体的特征——没有泛着荧光的皮肤，没有多余的肢体，连瞳孔都是正常的深褐色。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哗啦”的声响，像是有更大的腐藤在移动。
苏野脸色微变，把手里的籽塞进林砚的战术口袋：“快走吧，那边有株成年腐藤过来了，它的根须能扎进地下，会把我们当成养料的。”
林砚摸了摸口袋里的籽，冰凉的触感里带着点微弱的震动。
他抬头看向苏野指的方向，灰雾里果然浮现出一道粗壮的黑影，正缓慢地朝这边移动，地面都跟着轻微震颤。
“你怎么知道它过来了？”
林砚问。
苏野己经转身，星绒草的微光在他身后拖出道浅淡的光痕。
“星绒草在提醒我。”
他回头看了林砚一眼，睫毛上的水珠落下来，“要一起走吗？
我知道有条近路能回安全区，比你的巡逻路线快十分钟。”
林砚看着苏野的背影，又看了眼口袋里那颗还在震动的籽。
辐射检测仪的数值己经降到了8.2西弗，是星绒草的缘故。
他犹豫了两秒，终于把步枪背到身后，快步跟上苏野的脚步。
灰雾越来越浓，苏野怀里的星绒草亮得更明显了，像提着一盏小小的灯。
林砚跟在他身后，看着他防护服上“植研-07”的编号，突然想起队长当年说的另一句话——研究所当年好像在搞一个叫“共生计划”的实验，具体内容没人知道，只知道实验失败后，整个研究所都被植物给“吞”了。
他忍不住开口：“‘共生计划’是什么？”
苏野的脚步顿了一下，没回头：“是让人类和植物一起活下去的计划。”
他的声音很轻，轻得像要被灰雾吹散，“只是后来，有人把它搞砸了。”
林砚还想再问，苏野突然加快了脚步：“到了，前面就是安全区的铁丝网。”
林砚抬头，果然看见前方隐约露出的铁丝网轮廓。
他松了口气，刚想说话，却发现苏野停在铁丝网外，没有要进去的意思。
“你不进去？”
林砚问。
苏野摇了摇头，把怀里的星绒草又抱紧了些：“安全区里的人不会欢迎我的。”
他看了眼林砚口袋的位置，“那颗籽记得种在有阳光的地方，它会发芽的——下次你再巡逻，要是看见星绒草的微光，别开枪打它，好吗？”
林砚看着苏野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淡淡的平静。
他点了点头：“好。”
苏野笑了笑，转身重新走进灰雾里，星绒草的微光很快就变成了一个小点，最后彻底消失在雾中。
林砚站在铁丝网前，摸了摸口袋里的籽。
他抬头看向禁藤区深处，那里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灰雾，仿佛刚才的相遇只是一场幻觉。
但口袋里那颗还在轻微震动的籽，还有战术裤破口处己经不发麻的皮肤，都在告诉他——苏野是真的存在，那个能跟植物说话的人，是真的存在。
他掏出对讲机，按下通话键：“林砚呼叫总部，巡逻路线无异常，请求返回。”
对讲机里传来总部的声音：“收到，注意安全。”
林砚挂了对讲机，最后看了眼禁藤区的方向，转身走向安全区的大门。
口袋里的籽还在震动，像是在跟他怀里的什么东西呼应着。
他摸了摸怀里的步枪，突然觉得，以后的禁藤区巡逻，可能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枯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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