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暴雨砸在柏油路上，溅起半尺高的水花，混着路灯的光晕，把街角染成一片模糊的昏黄。
苏盼雨跪在积水里，膝盖陷进冰冷的泥水里，她双手捧着皱巴巴的病历本，额头一下下磕在湿滑的水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求求大家，救救我妈！
谁能借我点钱，我一定还！”
她的声音被雨声砸得支离破碎，每说一句，就用力磕一次头，额角很快渗出血丝，混着雨水和泥水往下流，糊住了她的眼睛。
路过的行人大多撑着伞匆匆走过，有人放慢脚步看了两眼，摇摇头又加快了速度。
一个穿蓝色雨衣的阿姨停在她面前，蹲下身，从口袋里掏出十块钱递过去：“姑娘，这么大雨别跪这儿了，身体该熬坏了。
你妈怎么了？”
苏盼雨双手接过钱，指尖因为用力攥着病历本，指节泛白，她又对着阿姨磕了个头，水花溅到阿姨的裤脚：“谢谢您！
我妈急性阑尾炎穿孔，要做手术，医院说再不交三万块押金，就不给做手术了……我实在没办法了。”
阿姨叹了口气，又摸了摸口袋，只掏出几张零钱，一起塞给她：“我也没多带钱，你再想想别的办法，比如找亲戚帮帮忙？”
“亲戚都借遍了，他们说家里也困难……”苏盼雨的声音哽咽着，眼泪混着雨水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积水里，漾开小小的涟漪。
她把钱小心翼翼地叠好，放进贴身的口袋里，又重新跪首身子，继续对着来往的行人磕头。
一辆电动车从旁边驶过，车轮溅起的泥水泼在苏盼雨的后背，她单薄的衬衫瞬间湿透，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瘦削的肩膀。
她没回头，只是咬了咬嘴唇，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水，继续喊：“求求大家，救救我妈……”就在这时，一阵引擎的轰鸣声由远及近，车灯刺破雨幕，晃得人睁不开眼。
苏盼雨下意识地抬头，只见一辆黑色宾利朝着这边驶来，车速没减，车轮碾过路边的积水潭，“哗啦”一声，一大片泥水首首泼向她。
苏盼雨被溅得浑身是泥，头发黏在脸上，病历本也掉在地上，被泥水浸透，上面的字迹晕成一团黑。
她踉跄着往后缩了缩，双手撑在地上，看着宾利从眼前驶过，车窗半降着，能清楚看到里面的人。
车窗内，骆瑾萱正漫不经心地试戴新买的钻石手链。
她指尖捏着手链的搭扣，对着车内的小镜子晃了晃，钻石在暖黄的车内灯光下闪着刺眼的光。
坐在她旁边的林薇薇凑过去，伸手碰了碰手链：“瑾萱，这手链也太闪了吧！
顾伯母也太大方了，刚出的限量款就给你买了？”
骆瑾萱勾起嘴角，抬手转了转手腕，让手链在灯光下折射出更多光斑：“可不是嘛，昨天跟她去逛街，她一眼就看中了，说跟我上周买的裙子配。
全市就这一条，林薇薇你想要都没地方买。”
“羡慕死我了！”
林薇薇戳了戳骆瑾萱的胳膊，“下周我生日，我爸妈要是能给我买辆你上次说的那辆跑车，我就知足了。”
骆瑾萱嗤笑一声，拿起旁边的纸巾，轻轻擦了擦刚才被林薇薇碰过的手腕，像是怕被弄脏：“跑车算什么？
等我跟言澈定了婚，顾家说不定还能送我套江景别墅呢。
对了，刚才路边那女的怎么回事？
浑身是泥，看着真恶心。”
司机听到这话，连忙开口：“小姐，刚才雨太大，没注意路边有人，溅到您了吗？”
“没有，就是看着碍眼。”
骆瑾萱皱了皱眉，把车窗往上提了提，“开快点吧，一会儿还要去做美甲，别耽误时间。”
“好的小姐。”
司机应了一声，脚下踩了油门，宾利的速度更快了，很快消失在雨幕里。
苏盼雨看着车开走的方向，慢慢捡起地上湿透的病历本，用衣角擦了擦上面的泥，却越擦越脏。
她重新跪回原地，膝盖己经磨得生疼，可能是破了，渗出血来，混着泥水，又冷又疼。
一个穿西装的男人路过，看到她这副模样，停下脚步，从钱包里抽出五百块钱递过去：“拿着，赶紧去医院给你妈交押金，别在这儿跪着了。”
苏盼雨连忙接过钱，对着男人重重磕了三个头，额头再次撞在水泥地上，声音比刚才更响：“谢谢您！
谢谢您！
我一定会还您的！
您能留个联系方式吗？”
男人摆了摆手，撑着伞转身就走：“不用还了，赶紧去医院吧，别让你妈等急了。”
苏盼雨攥着那五百块钱，又看了看口袋里皱巴巴的零钱，眼泪又忍不住流下来。
她把钱都小心翼翼地收好，扶着旁边的电线杆慢慢站起来，膝盖一软，差点摔倒，她扶着杆子站了一会儿，才踉踉跄跄地朝着医院的方向走。
刚走没几步，住在隔壁的王婶撑着伞追上来，一把拉住她的胳膊：“盼雨！
你怎么还在这儿？
我刚才去医院看你妈，护士说你还没交押金呢！”
“王婶，我……我借到一点钱了，就是还不够。”
苏盼雨低着头，声音小小的，不敢看王婶的眼睛。
王婶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塞给她：“这里面有两千块，是我攒着给我孙子买奶粉的，你先拿着。
对了，你不是有个远房表姨在骆氏集团做保洁吗？
你去找找她，说不定她能帮你想想办法，骆氏那么大的公司，员工说不定能借点钱。”
苏盼雨接过信封，手指捏着厚厚的信封，眼泪掉在信封上：“王婶，这钱我不能要，您孙子还等着买奶粉呢……让你拿着你就拿着！”
王婶拍了拍她的手，“你妈现在情况危急，先救命要紧！
你赶紧去骆氏找找你表姨，说不定能有希望。
骆氏就在前面那条街，你现在去，说不定还能赶上她下班。”
苏盼雨点了点头，对着王婶鞠了个躬：“谢谢您王婶，我妈好了之后，我一定尽快把钱还给您！”
“行了行了，快去吧！”
王婶推着她的后背，“路上小心点，别再摔着了。”
苏盼雨应了一声，转身朝着骆氏集团的方向走。
雨还在下，她把病历本抱在怀里，尽量不让它再被雨浇到。
膝盖越来越疼，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但她不敢停，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找到表姨，借到钱，救妈妈。
她走了大概二十多分钟，终于看到了骆氏集团的大楼。
大楼很高，外墙是玻璃的，在雨中闪着冷光。
门口有保安站岗，穿着整齐的制服，看起来很严肃。
苏盼雨站在马路对面，看着大楼门口进进出出的人，他们都穿着干净整齐的衣服，手里拿着公文包，和浑身是泥的自己格格不入。
她深吸了一口气，攥了攥手里的信封，朝着大楼门口走过去。
刚走到门口，就被保安拦住了：“哎，你干什么的？
这里是骆氏集团，不是你能随便进的地方。”
苏盼雨停下脚步，紧张地攥着衣角，声音有些发颤：“我……我找我表姨，她在这儿做保洁，叫张秀兰。
您能帮我叫一下她吗？”
保安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看到她浑身是泥，皱起了眉头：“保洁？
你是她什么人？
看你这模样，别是来闹事的吧？”
“不是不是！”
苏盼雨连忙摆手，“我妈生病了，要做手术，我找她借钱的，我不是来闹事的。
您就帮我叫一下她吧，求求您了。”
“行了行了，别在这儿吵了！”
保安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保洁部在地下室，现在都快下班了，说不定人都走了。
你赶紧走，别在这儿影响公司形象，再不走我就叫人了！”
苏盼雨还想再说什么，保安己经转身走进了保安室，把玻璃门关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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