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了判官的笔后我为妈妈写剧本

因为死得太惨，愧疚之下，说要满足我一个愿望，

我想了三年，也在人间飘荡了三年，

看着妈妈将害死我的人一个个杀掉，最后自首入狱，

开庭的时候，妈妈抱着我的骨灰认下所有事情，

正当案件结束的时候，我一把抢过判官手中的笔，撕下后面的几页:

让我为妈妈写个剧本吧。

1

杀了她杀了她

妈妈带着手铐走上被告台的时候，对面的一群人红着眼指着她的鼻子大喊。

妈妈没有说话，只是目光呆滞的看着审判台，双手不断地抚摸着装有我骨灰的木盒，生怕慢了一点，

就抓不到我了。

林秋芬你凭什么杀了我儿子他才二十二岁他刚毕业啊原告之一的母亲握着拳头恶狠狠地说。

随后，坐在原告台那边的人纷纷向妈妈发起攻击:

林秋芬你良心喂狗了啊三个家庭都这样让你毁了他们都还是孩子啊

最大的只有三十岁他才刚成家立业你让他的老婆怎么办你让他的孩子怎么办

林秋芬你不得好死你死了也要下地狱

.......

呜咽声夹杂着气愤捶桌子的声音漫过整个法庭，闹哄哄的像是来到了古代的法场。

我认罪，我杀了你们的儿子、老公或者父亲，响起的声音像是锤子，敲散哄闹声，但接着又卷起千层浪:

但是，他们都该死

是他们放火烧死了我的女儿

你胡说对面的人立马站起反驳:

是你的女儿没有医德明明是我儿子先到医院的，她凭什么不先给我儿子看病?她该死

她这样的人死了也要下地狱手上不知道沾了多少人的血

她就是一个畜生

你闭嘴妈妈猛地站起，手指因为气愤变得颤抖:

我的女儿没有做过这些事情

她是最好的孩子

今歌是最好的孩子

苍白的解释沉寂深渊，没有人听她的辩解，只有此起彼伏的杀了她你们都该死。

我的灵魂飘在半空，看着妈妈在我死后第二次情绪变得那么失控。

第一次还是在我死的时候，

我死前，因为一些问题和她吵了一架，匆匆挂断电话，再次醒来的时候，

就葬身于火海。

死后，灵魂飘在半空的时候，我看见手机闪过妈妈的电话，一连好几个，直到最后传来短信:

今歌，妈给你道歉，你回来……看看妈妈吧，妈妈好久没见你，想你了。

我想要冲过去给妈妈回复，却怎么也点不上。

直到妈妈的声音穿过来——

悲痛的、哀嚎。

仓库早就变成了一片废墟，里面的东西烧了个干净，只有脖子上妈妈送的平安锁指认着我死前的位置。

我的肉体被烧了个干净，连点骨头都没有留下，风一吹，灰就散了满地。

妈妈像是疯了一样，捧起地上的灰烬，她不知道哪些是她的女儿，只知道，晚了什么就留不住了。

手指不断地摩挲着地面，扒拉着还没有烧尽的物品，指甲盖被磨平，磨掉，直到渗出血，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她说:

妈错了，

妈不想你了，妈不见你了，

今歌，妈错了，回来吧。

......

妈，我的灵魂飘到妈妈身边，看着她因为愤怒涨红的脸:

妈你别管我了，为自己辩解啊

妈，我求你了……

任凭我怎么说，妈妈都听不到了，我们被隔绝在了两个世界。

我看着妈妈不断嘴里不断为我做的辩解:

今歌是最出色的医生，她从来没有害过任何人，她是最好的孩子

一遍遍的重复，一遍遍的被骂声淹没。

直到——锤子声音落下:

判决如下——

我抗议不能判我的妈妈没有为她辩解，她只是单纯想为我报仇

我的灵魂飘在半空，看着妈妈呆呆地站在那里，摸着我的骨灰，急得我直掉眼泪。

判决书不断被读出，妈妈的生命也在消逝。

情急之下，我夺过了身后判官的笔，撕掉他正在写的那页:

你不是说，要答应我一个愿望吗?

那就让我为妈妈写个剧本。

让我为她重新写个结局。

她的人生不该这样的......

2

妈妈若是没有想着为我复仇，她的人生该是什么样的呢?

我死之后，妈妈开始了复仇计划。

杀我的一共三个人，一个是餐厅老板，一个是工地仔，另一个是外卖员。

妈妈利用餐厅老板贪小便宜的心思，留在了餐厅。

因为没有工资，再加上妈妈干活勤快，

不久之后，餐厅所有的事情几乎都要经过妈妈的手。

餐馆老板喜欢用便宜的坏肉和淋巴肉，外卖员和工地仔勾结，凭着和餐馆老板的友谊坐地起价。

我的灵魂飘在那里的时候，经常听到他们三个的对话:

他们一群土包子，就适合吃这些脏肉好肉也吃不出什么味道哈哈哈哈哈

当时我们杀的那个医生啊，就不该烧死，要是分尸混进饭菜里……那又赚了一把

算了，我还要为我的闺女积德，死了就行。

.......

声音像是惊雷，击在妈妈的心头，久久不能缓和。

三个月后，妈妈在杀餐厅老板前的晚上，带了一包零食去幼儿园见了他的女儿。

抱着她，嘴里说着对不起，转身离开的那一刻，女孩拉着她:

奶奶，如果找不到家的话，来我家吧，我爸爸很好的。

妈妈笑着亲昵地摸了摸她的头，像是和自己的良心笑着告别。

第一次杀人的时候。

妈妈的手是颤抖的，尸体被搬运到冰箱的时候，她的腿都在颤抖。

地上的血迹擦了又擦，直到擦完之后，崩溃地坐在地上。

捂着脸。

月光如水照在她单薄的背影上，光将血迹打成暗色。

好像有那么一瞬间，妈妈只是站在湿漉漉的地上晒月光，什么都没变。

第二次杀人的时候。

妈妈将外卖员的车卸掉了好几颗螺丝，外卖员走的时候，一只手手里拎着餐厅老板的尸体肉。

另一只手拿着手机笑着听对面的妻子说着肚子里宝宝今天好像是踢她了。

油门踩上的那一刻，血溅了满地，惊呼的痛苦声从屏幕传来，躺在地上的人，颤颤巍巍的伸手。

想要开口，却怎么也说不出话，只是撑着力，笑了笑。

妈妈躲进厨房，听着外面的吵吵闹闹的声音，切菜的手整齐的落下，在案板上开出艳色的花。

一点点的绽放，然后枯萎。

第三次的时候。

妈妈直接拿着第一次杀人刀，捅进了那人的胸口。

那人死之前，还哭着吃着妈妈做的饭，说:

阿姨，你做的饭让我想起了我妈妈，

等我赚够钱了，我就去首饰店给我妈买个金手镯，让我妈妈也骄傲一次，

我已经好久......没见过她了。

.......

尸体被妈妈胡乱推到了地上，妈妈的身上沾满了血，手上的刀柄不断地晃啊晃。

漫无目的地走在路上，直到看到警察局。

瞬间，像是闷了很久的惊雷，痛哭起来。

我杀了人，

杀了三个，一个让我分尸扔在了冰箱里给人做成了饭菜。

一个我卸掉了他车的螺丝，死之前，还朝着我说等孩子出生，让他叫我奶奶。

第三个，他被我一刀毙命哈哈哈哈，死的时候还说着我像他的妈妈，

可是，妈妈突然像是疯了一样，抓住来往的人:

他们杀了我的女儿

我的女儿被他们活活烧死了

我为我的女儿报仇了，

我报仇了，可我.......杀人了。

......

我飘在半空，看着妈妈红着眼崩溃的样子。

突然想到那年对妈妈说的话:

你能不能勇敢点?别人欺负你，你就不能打回去?

你不要做我妈妈了，我的妈妈应该是勇敢的

眼泪直流。

在那之后。

妈妈进了监狱，很多的亲戚都给她断了联系，没有人看她，也没有人在乎她。

妈妈像是破烂的衣服，烂了就自己补补。

因为，

妈妈找不到她的妈妈了。

3

你真的想好了?判官蹙着眉看着我从他手里抢过的笔。

时空早在我划掉生死簿后面的几页后静止。

我急忙跑到妈妈身边，望着她在我死后不断消瘦的脸，心里像是钝刀子在割。

我紧紧地抱住她，这是三年里第一次有了实感，我摸着她因为恼怒死死扣着桌子渗出血的手指，感受她单薄的躯体，像是一张人皮挂在骨头上，硌得我眼泪直流:

妈，我为你写个剧本好不好?

我们不要林今歌了，林今歌……不值得你这样对她。

我翻着关于妈妈的生死谱，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的都是与我有关的事情。

直到我翻到那一页——

妈妈拉着校长求着他再给我一次上学的机会，门外挤满了看热闹的家长，那是第一次林秋芬感到了无力，为这个女儿，更为自己。

我从来不知道这件事。

我知道那天在路上看到她的时候，第一次朝我走来，一句话不说拉着我就要走。

我甩开她的手，骂她有病，管我干嘛。

身边的人在起哄，少年的骄傲不让他低头。

我只知道，林秋芬低着头笑了好久，拉着我的手慢慢落下，随后朝着自己狠狠地打了一把掌。

仰着头，说:

林今歌我是你妈没有管好你是我的错

所以妈妈求你，能不能……走个正道?

我没听，继续和自己以为的朋友混在一起。

直到后面，妈妈彻底不管我了。

我往邻居家扔摔炮，我往老师的车兜里放定时闹钟。

我带着自己认的小弟从南街打到北巷，从西街里唱到东街道。

咒骂声穿过大街小巷，连着妈妈也被指责。

生死谱上写着——妈妈走过每条路，拜访了每个邻居，送了很多礼，也受了很多白眼，每句话的结尾都是: 我的女儿是好孩子，都怪我没教好她。

一个是给邻居说，一个是给自己说。

我笑着划掉那些话。

因为妈妈，要有一个不打架、不骂人，好好学习的女儿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