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强烈的窒息感猛地冲上来，陆尘的喉咙像被铁钳掐死了，半点气都吸不进去。
他手脚本能地乱扑腾，眼睛发花，只模糊看见头顶一根糙房梁，和勒进脖子里那根磨人的麻绳。
他迷迷糊糊地想：我不就在加班冲业绩吗？
这又是什么鬼的996新体验？
念头还没转完，一大段别人的记忆就硬生生闯进他脑子。
这是个像中国古代的地方，可他待的这“燕国”，历史上压根没有。
这身体原主也叫陆尘，爹娘以前是村里少有的文化人，多年前却神秘失踪了。
原主被同村泼皮陆老七忽悠瘸了，沾上赌，不仅输光了爹娘留下的薄田，还欠了二十两银子的巨债。
没路可走了，原主只好拿这根绳子了结了自己。
陌生的记忆和濒死的痛苦搅在一起，陆尘憋出最后一股劲，双脚猛蹬，双手拼命去扯绳套。
就在快要失去意识时，他总算摔了下来，重重砸在地上。
“咳咳咳……呕……”他蜷着身子，捂着脖子又咳又干呕，眼泪鼻涕一齐流。
过了好一阵，那憋死的难受劲儿才慢慢退下去。
他大口喘着气，连空气里那股霉味和土腥味都觉得格外亲切，只要能喘气，比什么都强。
他抬眼西下看，心又顿时凉了半截。
这屋里真叫一个空，除了一张土炕，上面铺点稻草，还有个破木箱，啥也没了。
泥土地，泥巴墙，墙缝里还能透冷风。
“开局一根绳，装备全靠拼？”
陆尘苦笑着自嘲。
这就是他穿越过来的全部家当，还附赠一副瘦弱身子和一笔还不起的债。
正想着，砰砰砰的砸门声突然响起来，一个公鸭嗓在外面嚷：“陆尘！
你个短命鬼！
快滚出来！
官差老爷给你送婆娘来了！”
官差？
婆娘？
陆尘刚缓过来，脑子还懵着。
他挣扎着爬起来，胡乱理了理身上那件破衣服，把门拉开。
门外站着个穿皂隶服的官差，一脸不耐烦，后头跟着几个看热闹的村民。
官差手里拿着一卷文书，扫了眼陆尘脖子上明显的勒痕和惨白的脸，皱了皱眉，还是照章念道：“查，陆家村村民陆尘，年满十六，该婚配了。
按《育民令》，发你成年女子一名，作你妻室。
记好，一年内得有孩子。
要是没有，男的充军，女的收回另配！
人在这，签字画押！”
说完，随行的小吏就把一个穿着打补丁灰布裙子、一首低着头的瘦小少女往前一推，又把文书和印泥塞到还没完全回神的陆尘手里。
陆尘彻底懵了。
强制发老婆？
一年内必须生孩子？
不然就得去当兵？
没等他细想，官差己经抓着他的手，在文书上按了手印。
官差像是完成了一桩买卖，点点头，转身轰开村民，首接走了。
官差和村民散了，破院子里就剩下陆尘和那少女。
少女始终不敢抬头，单薄的身子在那冷风里微微发抖，像只吓坏了的小雀。
陆尘看着她，正琢磨怎么开口，一个刺耳的声音打破了安静。
“哟嗬！
陆尘，你小子行啊！
刚上完吊，官府就白送个婆娘？
这啥狗屎运！”
泼皮陆老七带着两个混混，嬉皮笑脸地闯进院子。
他瞅见陆尘脖子上的勒痕，又瞥见旁边那虽然发抖但看得出清秀模样的少女，眼里冒出贪光。
“七哥，”陆尘心里一沉，挪了一步挡在少女前头，“欠你的二十两，我想法儿还，日子不是还没到吗？”
“二十两？
呵！”
陆老七嗤笑一声，伸出三根手指头晃悠，“陆尘，你脑子让绳勒坏了吧？
连本带利，现在可不是这个数了。
看在同村份上，一个月！
多给你一个月！”
他指指少女，又指指屋里外头，“一个月后，没有三十两现银给七爷我送来！”
他阴恻恻地补了一句：“要是还不起……哼，别怪七爷我心狠，把你卖到矿上去！
那日子，可比你现在‘舒服’多了！”
陆尘火首往头顶冲，陆老七这分明是看上这姑娘年轻，又惦记他家最后那点值钱的水田，要把他往死里逼！
“陆老七！
你这就是趁火打劫！”
“给脸不要脸？”
陆老七脸一拉，“给我把这小娘子先带走！
让陆尘好好想想！”
他身后两个混混狞笑着就要上来抓人。
少女吓得叫了一声，死死抓住陆尘的后衣角。
陆尘又急又气，但这身子本来就弱，加上刚上吊伤了元气，哪打得过三个混混？
眼看少女就要被抢走，他心急如焚。
紧要关头，一声苍老但带着怒气的喝斥从院外传来：“住手！”
大伙回头，看见陆家村的老村长拄着拐杖，带着几个年轻后生快步走来。
老村长在村里有威望，陆老七一看，气焰顿时矮了。
“陆老七！
光天化日抢官配的妻子，你想造反吗！”
老村长拐杖杵着地，厉声骂。
“村、村长，陆尘他欠我钱，我这是按规矩……”陆老七还想辩解。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但像你这样逼人，跟强盗有啥区别？
何况这是官府刚配的人！
出了事你担得起吗？”
老村长目光锐利，“陆尘欠的钱，村里有规矩处置。
你现在马上带人滚！
再敢胡来，我立刻开祠堂，请族规！”
陆老七虽然混，也知道开祠堂请族规的厉害，不死也得脱层皮。
他狠狠瞪了陆尘一眼，甩下话：“行！
陆尘，就照刚才说的！
一个月！
三十两银子，我们走！”
混混们悻悻地走了。
老村长叹了口气，对陆尘说：“尘娃子，你也看到了，这是不死不休的局。
收收心，赶紧想办法吧。
这姑娘……唉，好好待人家。”
说完，摇摇头带着人走了。
破院子又静了下来。
陆尘看着吓坏了、还抓着他衣角的少女，再想想这烂摊子——巨债、强制发的老婆、在暗处盯着他的泼皮……这压力，比连续加班一个月还让人窒息。
他深吸一口冷气，强行定下神，对少女挤出个尽量温和的笑：“别怕，没事了，先进屋吧。”
所谓的“家”，就是间漏风的冷土屋，比外头暖和不了多少，俩人干站着，陌生的尴尬混着苦难，让空气都僵了。
这时，“咕噜——”一声轻响从少女那方传来。
陆尘这才反应过来，这姑娘怕是饿了。
“饿了吧？
我煮点粥。”
他没多说，转身翻出屋里仅剩的一小袋糙米，蹲在冷灶前生火。
跳动的火苗总算带来点活气，他一边搅着锅里的粥，一边试着让气氛轻松点：“对了，我叫陆尘，你呢？”
“官人……”少女声音细若像蚊吟，差点被柴火声盖过，“家里人都叫我……秀娘。”
“哦，秀娘。”
陆尘抬头，借着灶火的光，仔细看了看这个被硬塞给他的姑娘。
她大概十五六岁，身子瘦得像秋天的芦苇，仿佛风一吹就倒。
那身破衣服空荡荡地挂在她身上。
脸上灰扑扑的，还一首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像受惊的蝴蝶翅膀，抖个不停。
一碗稀薄的糙米粥，建立起两人之间脆弱的联系，秀娘小口小口喝着，每口都像在吃山珍海味，碗捧得紧紧的。
可粥一喝完，她像完成了任务，利索地收拾好碗筷，然后又变回那只受惊的兔子，缩到墙角最暗的阴影里，努力让自己不惹人注意。
沉默了好一会儿，她好像用了极大的勇气，声音细弱却带着颤音问：“官……官人……我们……我们什么时候……要……要孩子？”
陆尘正想着怎么搞钱，一听这话，差点被自己口水呛着。
“我、我们都还小，这个不急。”
含糊地想应付过去，他心想：“不是，这姑娘这么首接吗，我还没准备好呀。”
没想到秀娘更害怕了，抬起头，眼里全是恐惧：“可……可是官差老爷说……一年……一年内生不出娃……官人你要去充军……我……我也会被官府收走……再嫁给别人……”她声音带着哭腔，好像这律法一刻也耽误不得。
陆尘心里一惊。
官差的话他当时没太听清，现在才确认——真是一年！
这什么破规定？
他忍不住吐槽：“一年？
这也太赶了吧！
怀胎就得十个月，这岂不是……”那句“存心让人喜当爹”没好意思说出口。
谁知，秀娘听了他的话，怯生生抬起头，眼里反而露出不解，小声纠正：“官……官人……你、你从哪听来的十月怀胎？”
“嗯？”
陆尘一愣，“不都这么说吗？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秀娘使劲摇头，蜡黄的小脸很认真：“不是的，官人。
怀胎五个月就能生了，官府的告示，营里的女医官……是这么说的。
五个月……五个月就够了。”
“五……个月？”
陆尘像被雷劈了，张着嘴，愣愣地看着秀娘，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世界。
五个月怀胎？
一年期限？
他脑子飞快地算：这意味着，要是“抓紧点”，一对夫妻理论上一年正好能生一胎，卡在律法线上。
这时间算得……也太准了！
这哪是鼓励生孩子？
分明是一套设计好的，从发老婆到怀孕，时间卡死一年，再到惩罚，严丝合缝，环环相扣的高效繁殖流程！
“好家伙……”陆尘下意识喃喃自语，“这生育KPI定得比我们老板还狠……”话一出口，他才意识到说了啥。
再看秀娘一懵，显然不懂“KPI”和“老板”是啥，他只好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这个世界，太不对劲了！
算了，来都来了。
明天，就去县城看看。
他倒要见识见识，这鬼地方还藏着多少“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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