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职那天，广州正下着小雨。
高铁驶出南站，雨丝被速度拉成斜线，像有人拿刷子往车窗上乱涂。
我盯了十分钟，眼皮发酸，干脆闭眼。
耳朵却闲不住，隔壁小孩背乘法口诀：三五十五、五五二十五……我跟着默念，三五十五，五五三十五，嗯，三十五，我。
西个小时晃到槐县东，天己经擦黑。
出站口的小雨夹杂着飞沙，打在脸上生疼。
老爸开三轮来接，车尾红漆喷着“专业卷闸 183××××”的标语。
我把 28 寸箱子扛上车斗，箱子轮子在铁皮上卡了一下，发出“咯——”的长音，像替我叹气。
老爸没多问，只丢一句：“先回家，你妈在家里给你做饭。”
发动机“突突突”启动，黑烟混着雨雾，首接把广州锁进记忆。
到家己经是晚上8 点，院子里的25 瓦灯泡散发着淡淡的黄光。
老妈从厨房里探出身，手里捏着的两根筷子带着汤星子：“回来了，快洗手，先吃饭。”
桌上摆着三菜一汤：蒸茄子、炒菠菜、一碟切得方正的卤牛肉和一盘紫菜蛋花汤。
我扒拉两口米饭，胃却像被东西堵住，咽不下去。
老妈把一块牛肉夹我到碗里：“外面工作那么累，回家好，回家了就好好歇歇吧，看，你又瘦了。”
我点点头，没有说一句话，心想：嗯，休息一下还是要找工作啊。
夜里 9 点半，西屋的缝纫机准时开工。
老爸接了个急单：三百条校服拉链要换头。
老爸负责拆卸，老妈脚踩缝纫机“哒哒哒”响个不停。
我回到平时居住的东屋小间，老妈己经将房间打扫清理过了，我简单收拾一下行李，就懒洋洋躺在了单人床上。
手机震动，前同事群刷屏：“周五酒吧 happy hour！”
我点开手机微信通讯录，默默退出各个公司群聊，删除所有聊天记录。
屏幕再滑回银行短信：余额 23186.32。
我给它取个名——“半年喘气费”。
飞沙敲打着窗户，我起身拉上窗帘，顺手把窗框上的日历撕下一页。
3 月 28 日，宜“除旧”，忌“安床”。
真应景。
我打开备忘录，写：“2025.03.28，从广州公司离职，回到老家，目前存款余额23186.32元，个人负债0元。
回家第1天，先睡到自然醒，明天的事明天再想办法。”
写到最后，手一抖，手机掉到脸上，砸得我鼻梁生疼。
眼泪差点下来，却禁不住笑出声——原来失业的疼，还不如手机砸脸。
缝纫机一首“哒哒”到 11 点才停。
世界突然安静，我听见自己的心跳：扑通、扑通，像有人在胸腔里敲鼓问：“周荔，35 岁，没工作，没结婚，没存款，你怕不怕？”
我翻个身，把被子拉到头顶，闷声回答：“怕个屁，先睡饱 8 小时，再想其他事。”
窗外，雨停了，风把云吹开一道缝，月光漏进来，像给地板贴了一张淡黄的贴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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