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老汉是常走山路的车夫老马头，去年秋天曾捎过小满母亲去县城看病。
小满“像”抓住救命稻草，赶紧把事情经过说了。
老马头听完一拍大腿：“我说呢，昨儿夜里听见狼嚎，敢情是你这小子翻山越岭过来了！”
转头瞪向瘦子，“行了，老吴，这孩子是我熟人，给他安排间通铺，记我账上。”
瘦子嘟囔着翻了个白眼，扔过来块刻着“丙”字的木牌。
小满接过牌子，发现背面沾着可疑的褐色污渍，凑近闻了闻——好家伙，八成是上个月客人吐的酸水。
他苦笑着想，这大概就是穷人该有的待遇。
深夜，客栈后院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
小满被尿憋醒，迷迷糊糊摸黑出去，刚解开裤腰带，就听见墙角传来压低的声音：“……矿上的账目全烧干净了，那个知情的工程师也‘意外’坠崖……”他的心脏猛地揪紧，裤子都顾不上提，贴着墙根挪过去。
月光下，两个黑影正蹲在地上分烟抽，其中一人袖口露出半截刺青，正是矿主养的打手之一！
第二天清晨，小满假装无意在大堂打扫，耳朵却竖得像兔子。
老马头边喝稀饭边跟他咬耳朵：“听说最近矿上又在招童工，十三西岁的半大小子都往井下送，跟下饺子似的。”
小满心里一动，想起父亲遗物里的纸条，脱口而出：“那不是违法的吗？”
“违法？”
老马头嗤笑一声，呛了一口小米粥，“在这地界儿，矿主说的话比县太爷还好使。
上个月有个愣头青想去告状，结果被人发现吊死在槐树上，舌头伸得老长，说是自己上吊死的。”
他用筷子戳了戳碗底，“记住喽，在这儿活着就像耗子钻风箱——两头受气，还得自己找缝儿钻。”
正说着，门外传来马蹄声。
一辆蒙着帆布的马车停在客栈门口，赶车的是个独眼龙，脸上横着道刀疤。
瘦子迎上去点头哈腰，独眼龙扔过串铜钱：“按老规矩办。”
很快，几个面黄肌瘦的孩子被带上马车，最小的那个哭喊着挣扎，却被独眼龙拎小鸡似的塞进车厢。
小满看得拳头发痒，指甲掐进掌心渗出血丝。
老马头死死拽住他胳膊：“别冲动！
这些人背后都有矿主撑腰，你闹出事来，明天就能把你填进废弃矿井当肥料。”
见他仍不甘心，又补了一句，“想查真相就得先活着，懂吗？”
当天下午，小满跟着老马头的骡车进了矿区。
沿途所见让他倒吸凉气——所谓的矿工宿舍竟是用木板搭成的大棚屋，屋顶漏风漏雨，地上积着齐踝深的黑泥。
几个佝偻着背的老矿工正在搬运矿石，其中一个踉跄摔倒，监工的皮鞭立刻抽在他背上，骂道：“懒骨头！
再磨蹭今晚不许吃饭！”
小满缩在角落观察，发现每个矿工左臂都烙着个火焰形印记，询问之下才知道这是“身份标识”。
更诡异的是，每当夕阳西下，矿区就会响起沉闷的钟声，所有工人必须立即返回工棚，铁门锁得严严实实，连苍蝇都飞不出去。
深夜，等同屋的人睡熟，小满偷偷溜出工棚。
月光下的矿区像座巨大的坟场，废弃的矿车轨道锈迹斑斑，远处传来若有若无的呜咽声。
他顺着声音摸到一片乱石堆，突然踩到一个软乎乎的东西——借着月光一看，竟是具尸体！
死者穿着矿工服，胸口插着半截铁钎，脸上还凝固着惊恐的表情。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
小满亡魂大冒，转身就想跑，却被一只手捂住嘴巴。
回头一看，竟是白天见过的那个爱哭的小孩儿阿狗。
阿狗冲他拼命摇头，手指向矿洞方向。
两人刚藏进阴影里，就看见几个黑影扛着麻袋走来，将尸体扔进矿洞，动作熟练得像处理垃圾。
“看见了吧？”
阿狗声音发抖，“在这里死了的人，连块墓碑都没有。
你要是不想变成这样，就趁早离开。”
小满握紧拳头，感觉指甲都要嵌进肉里。
这时他才注意到，阿狗手臂上的火焰印记颜色很浅，像是新烫上去的。
次日清晨，小满主动找到监工要求下井。
监工上下打量着他单薄的身体，突然狞笑起来：“行啊，正好缺个送死的。
记住，下井前要先拜山神。”
所谓“拜山神”，竟是对着个破木头牌子磕三个响头，供桌上摆着发霉的馒头和浑浊的酒水。
换上破烂的矿工服，领到盏昏暗的煤油灯，小满跟着队伍走进幽深的矿洞。
潮湿的空气混杂着腐臭味，岩壁上渗着腥臭的水珠。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面突然传来惊呼——前方巷道坍塌了，巨石堵住去路。
“完蛋了！
这下都得困死在这儿！”
有人崩溃大喊。
监工却冷笑一声：“怕什么？
饿不死你们的。
等着上面派人来救吧。”
众人面面相觑，这才意识到所谓“救援”根本靠不住。
阿狗悄悄扯了扯小满的衣角，指指岩壁缝隙：“我记得那边有条废弃的支路……”黑暗中，两人摸着岩壁摸索前行。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突然出现一丝光亮。
走近才发现是个天然溶洞，洞顶垂着钟乳石，地下流淌着潺潺溪流。
更妙的是，洞壁上竟刻着些模糊的文字，凑近辨认，竟是父亲的名字！
旁边还有行小字：“矿脉偏移，危如累卵……”正当两人惊喜交加时，洞口传来嘈杂的脚步声。
小满心头一跳，拉着阿狗躲进暗处。
透过缝隙看去，竟是矿主带着一群人举着火把下来，为首的工程师拿着测量仪器，脸色煞白：“果然在这里……必须马上封死这个洞口，绝不能让人发现！”
危机时刻，阿狗突然灵机一动，捡起块石头砸向远处。
众人注意力被吸引过去，两人趁机从另一侧狭窄的通道爬了出去。
出来后才松口气，小满发现阿狗额头全是冷汗，却笑得眼睛发亮：“我就说嘛，老鼠急了还能咬猫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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