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景宫,顾名思义,是云国皇宫里被废弃的宫殿。
据说这里曾是前朝失宠贵妃的居所,后来因“闹鬼”被彻底遗弃,终年无人问津。
宫墙斑驳,杂草丛生,唯一还算完整的偏殿里,蛛网遍布,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
云汀被扔在这里,就像一颗投入死水中的石子,连一丝涟漪都没能激起。
负责“照看”她的,是一个年过六旬的老宫女,姓刘,据说因手脚不干净被发配到这里,对云汀自然也没什么好脸色。
每日送来的,不是馊掉的米汤,就是干硬的窝头,有时甚至会忘记送来。
云汀对此并不在意。
前世在暗域,三天不进食潜伏是常事,这点饥饿对她来说,算不上折磨。
真正让她警惕的,是这座宫殿里无处不在的恶意。
她刚满月时,刘嬷嬷“不小心”将滚烫的茶水泼到她手臂上,看着她被烫得通红的皮肤,眼中没有丝毫愧疚,反而带着一种病态的快意。
云汀强忍着剧痛,没有哭闹——她知道,在这个地方,眼泪是最没用的东西。
她只是用那双紫眸,冷冷地盯着刘嬷嬷。
那眼神太过冰冷,太过锐利,完全不像一个婴儿该有的样子。
刘嬷嬷被她看得心里发毛,竟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从此之后,虽然依旧苛待,却再不敢用蛮力伤害她。
云汀利用这一点,开始不动声色地观察和学习。
她用哭闹(一种她极不适应却有效的伪装)迫使刘嬷嬷不得不经常来偏殿,然后从她的只言片语中,拼凑这个世界的信息。
这是一个叫“云洲”的大陆,云国只是其中一个中等国家,之外还有更强盛的帝国和神秘的宗门。
这个世界,不仅有皇权争斗,还有“修行者”的存在——他们能引天地灵气入体,拥有移山填海之能,是真正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
“修行者……”云汀躺在冰冷的床板上,紫眸在黑暗中闪烁。
这是她从未接触过的领域,却让她莫名兴奋。
如果真能拥有超凡的力量,那么挣脱这座牢笼,报仇雪恨,将会容易得多。
她开始有意识地锻炼这具孱弱的身体。
婴儿的肢体不协调,她就一点点练习翻身、爬行,哪怕磨破膝盖手肘也毫不在意。
到一岁时,别的孩子还在蹒跚学步,她己经能稳稳地走路,甚至能像小猫一样,悄无声息地在宫殿里穿梭。
她发现废景宫的后院有一片隐秘的竹林,竹林深处有一口古井,井水清澈甘冽。
她每天都会偷偷跑到井边,用井水擦拭身体,锻炼反应——有时是躲避落下的竹叶,有时是捕捉掠过的飞鸟,将前世的格斗技巧,一点点融入这具幼小的身体里。
两岁那年,她第一次“开口”说话。
那天刘嬷嬷又忘了送吃的,云汀饿得头晕眼花,却依旧坚持在竹林里练习。
刘嬷嬷寻来时,看到她小小的身影在寒风中挥舞着枯枝,像个疯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上前就要拉扯她。
“滚开。”
两个字,清晰、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刘嬷嬷愣住了,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个被她忽视、苛待了两年的“妖女”,竟然开口说话了?
而且语气如此……慑人?
云汀转过身,紫眸平静地看着她,再次重复:“食物。”
阳光透过竹叶的缝隙落在她脸上,那双紫色的眼眸仿佛蕴含着某种魔力,让刘嬷嬷竟生出一种面对上位者的错觉。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喏喏地应了一声,转身去取食物了。
从那天起,云汀偶尔会开口,每一次都言简意赅,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威严。
刘嬷嬷对她的态度,也从最初的苛待,渐渐变成了畏惧。
时间在沉寂中流逝,云汀一天天长大,身体依旧瘦弱,眼神却越来越锐利。
她像一株生长在石缝里的野草,沉默、坚韧,等待着破土而出的时机。
她西岁那年,宫里发生了一件大事——萧彻最宠爱的丽妃生下了一个皇子。
萧彻大喜过望,大赦天下,为皇子举办了盛大的庆生宴,整个皇宫都沉浸在喜悦之中,除了这座被遗忘的废景宫。
庆生宴的第二天,一个小太监“迷路”闯到了废景宫,看到正在竹林里打坐的云汀,吓得魂飞魄散,尖叫着“妖女作祟”跑了出去。
云汀睁开眼,紫眸微沉。
她知道,麻烦要来了。
果然,当天下午,丽妃身边的掌事嬷嬷就带着几个侍卫来了。
那嬷嬷穿着华丽的锦袍,脸上带着虚伪的笑意,看着云汀的眼神却像在看一件垃圾。
“就是你这个妖女,惊扰了小皇子的福气?”
嬷嬷阴阳怪气地说,“丽妃娘娘仁慈,念在你也是皇家血脉,本想留你一条活路,可你偏要作死,那就别怪我们心狠了。”
侍卫们上前,就要抓她。
云汀缓缓站起身,小小的身躯在侍卫面前显得格外单薄,可她的眼神却比寒冰更冷:“你们敢动我?”
“一个没人要的小杂种,还敢嘴硬?”
嬷嬷冷笑,“给我抓住她,扔进后山喂狼!”
侍卫狞笑着扑来。
云汀不退反进,身形猛地矮下,像泥鳅一样从侍卫的腋下钻过,同时抬手,用尽全力将手中早己准备好的石子,狠狠砸向旁边另一个侍卫的膝盖。
“啊!”
那侍卫惨叫一声,膝盖一软,疼得跪倒在地。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他们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女孩,竟然有如此快的速度和狠辣的手段。
云汀没有恋战,砸倒一人后,立刻转身就跑,目标是竹林深处。
她熟悉这里的每一寸土地,知道哪里有陷阱,哪里有退路。
“抓住她!
别让她跑了!”
嬷嬷气急败坏地喊道。
侍卫们在竹林里追了起来。
云汀利用地形,不断穿梭、躲避,偶尔还能抓住机会,用枯枝、石子制造麻烦,让侍卫们屡屡受挫。
就在她即将甩开追兵时,脚下突然被一根藤蔓绊倒,重重摔在地上。
膝盖磕在石头上,瞬间渗出血来。
侍卫们大喜过望,立刻围了上来,狞笑着伸出手。
云汀看着越来越近的手,眼中闪过一丝绝望。
难道她刚重生就要死在这里了吗?
不!
她不甘心!
她猛地抬头,紫眸中爆发出惊人的光芒,死死盯着最前面的那个侍卫,喉咙里发出一声类似野兽的低吼。
就在这时,一道清越如玉石相击的声音,突然在竹林上空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住手。”
这声音不大,却仿佛蕴含着某种魔力,让所有侍卫的动作瞬间僵住,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禁锢。
云汀循声望去,只见竹林尽头的石阶上,不知何时站了一个男子。
他身着月白锦袍,墨发如瀑,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束起。
面容俊美得近乎妖异,一双凤眸狭长而深邃,仿佛能看透人心。
明明站在那里,却给人一种虚无缥缈、难以捉摸的感觉,仿佛他本就不属于这片凡尘。
侍卫们看到他,脸色骤变,像是见了鬼一样,“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浑身抖得像筛糠,连头都不敢抬。
那掌事嬷嬷更是吓得面无人色,嘴唇哆嗦着:“您……您是……”男子没有看她,目光落在摔倒在地的云汀身上。
当他的视线触及云汀那双紫色的眼眸时,那双深邃的凤眸中,竟缓缓漾起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欣慰,有疼惜,还有一丝深藏的愧疚。
他缓步走下石阶,每一步落下,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安静了几分。
他在云汀面前站定,缓缓蹲下身,动作轻柔得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阳光透过竹叶落在他身上,勾勒出他完美的侧脸轮廓。
他伸出手,掌心温暖干燥,轻轻拂去云汀脸颊上沾染的泥土和草屑。
“汀儿,”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珍重,“爹来接你了。”
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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