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未消,皇城的晨雾如轻纱般笼罩着青灰色的砖石。
萧墨立于端门之下,怀里紧攥着那卷刚刚誊抄完毕的奏章,指尖隐隐发冷。
他听着宫门“轧啦”开启的声音,像是天地间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被缓缓拉开。
那一刻,他终于明白,自己即将迈进的,不仅是这座雄伟的宫阙,更是一个暗流涌动的新世界。
随引路的太监穿过曲折廊道,萧墨低头紧随其后。
靴底踏在光滑的青砖上,回音里夹杂着心跳。
他原本只是江南小县的庶族子弟,因文采斐然,被举荐为史官,入朝为官。
对于皇宫,他只在父亲的旧书和先生的讲述中听过种种:权臣如虎,后宫如云,步步皆是陷阱。
今日亲历,才知书卷中的描述远不及现实的万一。
宫廷深处,晨曦尚未透彻。
路过御花园时,花木尚未盛放,只有玉兰含苞,枝头挂着点点露珠。
太监回首,皮笑肉不笑地提醒他:“萧大人,宫里规矩多,言行须谨慎。
史官虽不入朝堂争辩,却也要眼明心亮。”
萧墨忙颔首应承,心下却更添忐忑。
终于,来到了史馆外的小院。
院内陈设简朴,几株老梅斜倚,墙角堆着新修史书的竹简。
门前守着一位年迈的老史官,白须垂胸,目光清澈如水。
他见萧墨到来,只淡淡一笑,点头示意:“来了?”
声音虽轻,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见过前辈,萧墨奉旨入馆,日后还请多多指教。”
萧墨行礼,姿态谦和。
老史官点头,带他进屋。
屋内光线昏黄,书案上摊着厚厚几摞未完稿的史册。
墙角有一只铜炉,香气袅袅。
老史官吩咐道:“你年纪尚轻,初入宫廷,切莫轻信他人。
史官之责,是记史,不是议政。
但宫里风云变幻,凡事都要留个心眼。”
萧墨郑重答应。
他明白,史官虽不首接参与权力斗争,却因手握笔墨,能记能删,常常成为各方势力拉拢与提防的对象。
史书所载,或能流传千古,也能埋没真相。
他自幼受父训,知史官之位如履薄冰,今日真正踏足,才觉肩头沉重百倍。
老史官又道:“你随我去见馆中几位同僚。”
随即呼来其他三名史官。
年长的温和沉稳,年少的目光锐利,还有一位女史官,素衣淡妆,神情冷静。
众人自报名姓,彼此寒暄,虽无恶意,却都带着几分试探。
“萧墨,江南萧氏?”
那位年少史官挑眉问道。
他姓赵,祖上曾为权臣,语气中隐有挑衅之意。
“正是。
蒙前辈推举,得以入宫。”
萧墨不卑不亢,回以微笑。
女史官姓温,声音柔和:“宫中无小事,萧大人可要多加小心。”
她语气虽温柔,却让人难以揣测其意。
萧墨明白,宫廷中连同僚之间也需步步为营。
寒暄几句后,众人各自退散,只余老史官叮咛:“今日你先熟悉史馆事务,明日随我入朝记录朝政。”
萧墨应下,心中却暗自思忖。
入宫不过一日,己见权力森严,凡事皆有规矩。
他在史馆中翻阅旧档,发现每本史书中,都有许多删改和批注。
先前史官留笔:“某日某臣进谏,因忤逆权贵,言论未录。”
字迹潦草,似有隐情。
他正沉思间,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门被推开,一位身着暗红官袍的中年男子快步入内,眉目间带着几分焦虑。
他自报家门,乃是礼部侍郎郑铭,奉旨来催修先帝实录。
话语间隐有不满:“史馆诸位,切莫因循怠慢。
宫中风头正紧,实录上报需斟酌,不可有误!”
萧墨连忙起身应对,老史官却神色自若,只淡淡道:“史馆自有章法,侍郎大人多虑。”
郑铭冷哼一声,抛下一句“速速完稿”,转身离去。
萧墨暗暗皱眉,郑铭身后隐约跟着一名身着侍卫服的青年,目光如刀。
那一刻,他隐约感觉到,史馆并非世外桃源,反而是权力角逐的前线。
夜幕降临,宫灯初上。
萧墨独自留在史馆,整理今日所见所思。
他明白,身为史官,所记之事不仅决定后人如何评说此朝,也影响着朝堂暗流。
无论是明争暗斗的权臣,还是冷面逢迎的同僚,甚至是来去如风的侍卫,无不在这座宫廷里布下自己的棋子。
他将今日所见所闻,细细写入日记,不敢有丝毫遗漏。
最后一笔落下时,窗外宫钟缓缓敲响,回音悠远深长。
萧墨抬头望向窗外朦胧的灯火,心中既有期待,也有一丝难以名状的忧虑。
他知道,自己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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