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一场简陋到近乎寒酸的婚礼,在苏家偏厅举行。
没有宾客满堂,没有鲜花簇拥,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苏家旁系和下人,带着看戏的表情围观。
秦渊穿着不知从哪个杂物间翻出来的、明显不合身的旧西装,站在厅中。
他能感受到西面八方投来的目光——好奇、嘲讽、幸灾乐祸,如同针扎一般刺在他身上。
司仪的声音有气无力,仿佛在完成一项令人厌烦的任务。
当新娘出现时,现场响起了一阵细微的、压抑不住的窃窃私语。
苏倾雪。
她穿着一身洁白的婚纱,头纱垂落,遮住了她的容颜。
但即便隔着朦胧的头纱,也能隐约看到她脸部轮廓的些许不自然。
她身姿窈窕,步履却有些僵硬,全程低着头,不敢看任何人。
秦渊的心,微微沉了下去。
“现在,请新郎新娘交换戒指。”
司仪机械地说道。
所谓的“戒指”,只是两枚最简单的素圈银环,毫无光泽。
就在秦渊拿起戒指,准备为苏倾雪戴上的瞬间。
“慢着!”
一个轻佻的声音响起。
人群分开,一个穿着阿玛尼定制西装的年轻男人走了过来,他是苏倾雪的堂哥,苏家嫡孙——苏文浩。
苏文浩手里把玩着一个精致的首饰盒,走到秦渊面前,脸上挂着戏谑的笑容。
“我说秦渊,哦不,现在该叫妹夫了。”
苏文浩故意提高了音量,“你就拿这种地摊货来糊弄我妹妹?
我们苏家虽然不指望你什么,但你这也太寒碜了吧?”
他“啪”地一声打开首饰盒,里面是一枚璀璨夺目的钻戒。
“看看,这才配得上我苏家小姐的身份。”
苏文浩将钻戒在众人面前炫耀了一番,然后轻蔑地看向秦渊,“不过,你这乞丐估计一辈子也买不起。
这样吧,只要你学三声狗叫,这戒指,哥就赏给你了,让你在倾雪面前也长长脸,怎么样?”
哄笑声瞬间炸开。
“学狗叫!”
“快叫啊,乞丐!”
“苏少真是大方!”
岳母王淑芬坐在主位,非但没有阻止,反而用手帕掩着嘴,眼中满是快意。
她一首觉得这个女儿是她的耻辱,如今招了个乞丐女婿,更是让她在姐妹圈里抬不起头,此刻乐得看秦渊出丑。
秦渊的拳头在袖中骤然握紧,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无尽的屈辱感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看向身旁的苏倾雪。
头纱之下,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看到她紧紧攥着婚纱裙摆的、微微颤抖的手。
就在这时,一只冰凉而柔软的小手,轻轻地、试探性地,触碰了一下他紧握的拳头。
是苏倾雪。
她的手很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那短暂的接触,却像是一缕微光,瞬间刺破了他心中翻涌的黑暗和暴戾。
她在害怕,但……她似乎在用这种方式,告诉他“忍耐”。
秦渊紧握的拳头,一点点松开了。
他深吸一口气,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周围的一切喧嚣都与他无关。
他拿起那枚朴素的银环,无视了苏文浩和他手中的钻戒,轻轻地、郑重地,套在了苏倾雪的无名指上。
然后,他将自己的那枚,递给了她。
苏倾雪迟疑了一下,也默默地接过,为他戴上。
整个过程,他看都没看苏文浩一眼。
苏文浩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感觉自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那种被无视的羞辱感,远比対骂更让他难受。
“你……”他脸色阴沉下来。
“礼成!”
司仪连忙高声宣布,生怕再出什么乱子。
婚礼,就在这样一场闹剧中,草草收场。
没有人送来祝福,只有无尽的嘲讽和冰冷的视线。
新婚“洞房”,被安排在别墅后院,一间常年堆放杂物的、阴暗潮湿的小房间。
房间里只有一张硬板床,一张破旧的桌子,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霉味。
苏倾雪默默地坐在床沿,依旧没有摘下头纱。
秦渊站在门口,看着这个将成为他妻子的陌生女人,心中五味杂陈。
“对不起,连累你了。”
他低声说。
他知道,自己的处境,只会让她在苏家的日子更加艰难。
苏倾雪的身体微微一颤。
良久,头纱下传来一个清冷,却带着一丝沙哑的声音,很好听,但透着浓浓的疲惫和疏离。
“彼此彼此。”
她顿了顿,补充道:“以后……我们各自安好。”
说完,她不再言语,仿佛变成了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
秦渊看着窗外苏家主宅璀璨的灯火,再看着这间冰冷的杂物间,以及眼前这个名义上的妻子。
他缓缓抬起手,抚摸着自己心脏的位置。
在那里,贴身戴着一枚非金非玉、造型奇特的黑色龙纹令牌——这是秦家出事前夜,母亲偷偷塞给他的,叮嘱他死也不能离身。
这枚令牌,似乎与他记忆中,父亲书房暗格里那份名为“九渊”的绝密文件有关……龙困浅滩,终非池中之物。
虎落平阳,亦存啸谷之心。
苏家,江城……所有轻视他、践踏他的人,等着吧。
待我重临九渊之日,便是尔等俯首称臣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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