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清晰的光斑，空气中的尘埃缓缓浮动。
一切都显得宁静而正常，仿佛昨夜那场惊心动魄的超自然冲突只是一场集体幻觉。
苏清寒在沙发上醒来，身上盖着柔软的薄毯。
她有一瞬间的恍惚，随即昨夜的一切记忆汹涌回潮，让她猛地坐起身，心脏急促地跳动。
客厅里，昨晚凌皓布下的盐线依旧清晰，符纸也完好地贴在门框上。
那个男人不在沙发上。
厨房里传来轻微的响动。
苏清寒赤脚走过去，看到凌皓正背对着她，熟练地用着她的咖啡机。
意式浓缩的浓郁香气弥漫开来，驱散了些许残存的心理阴霾。
他换了一件干净的黑色T恤，头发似乎随意抓过，侧脸在晨光下显得轮廓分明，少了些夜晚时的锐利，多了点慵懒。
“醒了？”
他没有回头，仿佛脑后长眼，“冰箱里只有鸡蛋和吐司，凑合吃了。
你气色比昨晚像鬼的样子好点了。”
他的毒舌依旧，却奇异地让苏清寒感到一丝安心——至少这个世界还没有完全脱离轨道。
“昨晚…谢谢。”
苏清寒走过去，接过他递来的咖啡。
温度透过杯壁传来，温暖了她冰凉的指尖。
“收费的，记得算在咨询费里。”
凌皓给自己也做了一杯，倚在料理台边，“包括精神损失费、夜间加班费、道具损耗费…”他晃了晃手中那个再次变得皱巴巴的符纸包，里面的铜钱安静无声。
苏清寒没有反驳，小口喝着咖啡。
经历了昨晚，钱似乎己经成了最微不足道的问题。
“今天有什么计划？”
她问，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
“两件事。”
凌皓伸出两根手指，“第一，我得仔细研究一下这玩意儿，看看能不能找到点线索。”
他指了指符包。
“第二，去你的博物馆，看看那件裂开的青铜器。”
他提到青铜器时，眼神里带着一种专业性的探究光芒，这让苏清寒想起了他昨晚关于“挡路”或“拥有别人想要的东西”的推测。
“好，我来安排进藏品库房。”
苏清寒立刻点头，“需要什么工具吗？”
“一双眼睛，可能还需要…”凌皓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说，“…一点运气。”
早餐在沉默中快速结束。
苏清寒收拾卧室的狼藉，而凌皓则坐在客厅地毯上，面前铺着一块黑色的绒布，他将那枚被符纸包裹的铜钱放在上面，自己则盘膝而坐，指尖虚悬其上，闭目凝神，似乎在感知着什么，眉头时而紧蹙，时而舒展。
苏清寒没有打扰他，只是默默地看着。
阳光落在他专注的侧脸上，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神秘感和…脆弱感？
她甩甩头，把这个荒谬的念头赶出脑海。
过了一会儿，凌皓睁开眼，长长吐出一口气，脸色似乎更白了一点。
“怎么样？”
苏清寒忍不住问。
“麻烦。”
凌皓言简意赅，用绒布仔细将铜钱包好收起，“炼制这东西的人，手法老道且狠辣，刻意抹去了几乎所有个人痕迹。
唯一的线索是，这铜钱基底用的‘垫背钱’，土腥气里带着点江浙一带坑口的特有阴腐味，年代大概是明末清初。
但这范围太大了。”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肩膀：“走吧，去看看那件青铜器。
希望它能给点提示。”
市博物馆新馆宏伟现代，玻璃幕墙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但苏清寒带着凌皓走的却是员工通道，一路向下，穿过数道需要权限的厚重金属门，空气逐渐变得凉爽而干燥，弥漫着淡淡的防虫剂和旧物的气味。
藏品库房区如同一个巨大的金属迷宫，恒温恒湿，灯光冷白。
每一个房间都摆放着高大的金属储物架，上面分门别类地存放着数以万计的文物。
苏清寒在一扇标有“先秦青铜”的库房门前停下，刷卡、输入密码、指纹验证，门才无声滑开。
“规矩你懂，不能拍照，不能触摸，保持距离。”
苏清寒压低声音对凌皓说，语气是专业研究者的严肃。
凌皓点了点头，目光却早己越过她，投向了房间内部。
他的眼神不再是平时的散漫或调侃，而是一种极度专注的审视，仿佛能穿透那些冰冷的金属柜，看到其内蕴藏的能量流动。
库房管理员是一位头发花白、戴着白手套的老先生，姓周。
他看到苏清寒，点了点头，又疑惑地看了一眼她身后穿着随意、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凌皓。
“苏博士，这位是？”
“馆外特聘的金属腐蚀分析专家，墨先生。”
苏清寒面不改色地抛出早己想好的身份，“来协助分析那件双耳爵的裂纹成因。”
周管理员狐疑地打量了凌皓几眼，但出于对苏清寒的信任，还是点了点头，引他们走到一个独立的操作台前。
操作台上放着一个打开的文物囊匣，里面铺着柔软的缓冲材料，那件引起事端的西周青铜双耳爵正静静地躺在其中。
爵身布满了斑驳的绿色锈迹，造型古朴，三足鼎立，但一侧的口沿下方，一道新鲜刺目的裂纹清晰可见，长约两指，破坏了整体的完整美感。
“发现的时候就是这样了，很奇怪，入库前检查明明是完好的。”
周管理员叹息道，“像是内部应力瞬间释放，但年代这么久的青铜器，按理说不该…”凌皓没有听他的解释，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那道裂纹上。
他示意苏清寒和周管理员稍微退后，自己则缓缓靠近，并没有像真正的专家那样拿出放大镜或仪器，只是微微眯起了眼睛。
在他的视野里，那件青铜爵周围笼罩着一层极淡的、属于古老器物特有的沉静“宝光”。
然而，那道新鲜的裂纹处，却隐隐散发出一丝极其微弱、却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黑紫色异样气息！
那气息并非腐蚀产生的化学变化，而更像是一种…残留的能量痕迹，带着一种刻意破坏的尖锐感和恶意。
更让他心头一沉的是，这丝黑紫色的气息，竟然与他从苏清寒身上、从那枚铜钱上感受到的阴秽煞气，同源同宗！
果然不是意外。
他不动声色，目光缓缓扫过青铜爵的每一个细节，从口沿到足底，从纹饰到锈色。
忽然，他的目光在爵身一侧，靠近鋬手（手柄）下方的一处极不起眼的厚锈处定格。
那里，在斑驳的绿锈之下，似乎隐藏着一个极其微小的、人为刻划的痕迹！
形状古怪，不像铭文，更像一个抽象的符号。
他需要确认。
“周老师，麻烦您，能帮我取一下pH试纸和蒸馏水吗？
我想简单测试一下裂纹边缘的酸碱环境。”
凌皓忽然开口，语气模仿着专家的口吻，听起来颇为专业。
周管理员不疑有他，点头道：“好的，请稍等。”
转身走向库房另一端的试剂柜。
支开了管理员，凌皓迅速对苏清寒低声道：“手机，微距镜头，快！”
苏清寒瞬间明白，立刻拿出手机，打开相机，调到微距模式，对准凌皓所指的位置。
凌皓用手指虚引着方向：“对，就是那里，焦距拉近…再近一点…好！”
手机屏幕清晰地捕捉到了那个隐藏在厚锈下的符号：一个极其复杂的、由多个细小圆圈和射线组成的图案，中心似乎还有一个模糊的尖角。
它被刻意磨损和锈蚀掩盖，几乎与自然形成的锈迹融为一体，若非有心寻找，绝难发现。
苏清寒连拍数张。
就在凌皓准备让她收起手机时，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放置青铜爵的囊匣内部缓冲材料的边缘。
那里，粘着几粒极其微小的、近乎透明的结晶碎屑，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他指尖飞快地一捻，将那几粒碎屑捏起，凑到鼻尖轻轻一嗅。
一股极淡的、若有若无的檀腥气，夹杂着一丝阴冷感，传入鼻腔。
这不是青铜器上该有的东西！
更像是…某种法事或仪式后残留的香料灰烬？
周管理员拿着试纸和蒸馏水回来了。
凌皓神色如常地接过，装模作样地在裂纹附近擦拭了几下，看了看试纸变化，然后皱眉道：“酸碱度正常，不像近期腐蚀加剧。
更像是…某种物理冲击导致的瞬间开裂。
需要更精密的仪器分析。”
周管理员表示认同，脸上忧虑更深。
凌皓又看似随意地环顾西周，目光扫过存放这个囊匣的金属架编号和周围环境，问道：“这件爵送来后，一首放在这个位置吗？
库房里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
比如温度湿度波动，或者…有没有什么陌生人员进来过？”
周管理员认真回想了一下：“位置没动过。
温湿度记录都很平稳。
至于人员…”他摇了摇头，“能进这间库房的，除了我和苏博士，就只有负责搬运和前期清点的那两个小伙子了，都是馆里的老人，信得过。”
线索似乎又断了。
凌皓不再多问，向苏清寒使了个眼色。
苏清寒会意，对周管理员说：“谢谢周老师，我们先回去分析一下数据和照片，有进展再向您汇报。”
两人离开阴冷的库房，重新回到地面阳光之下。
强烈的光线反差让苏清寒微微眯起了眼，但心头的寒意却比在库房时更甚。
“发现了什么？”
一回到车上，苏清寒立刻急切地问道。
凌皓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拿出手机，看着苏清寒拍下的那个神秘符号照片，脸色凝重。
他又摊开手心，露出那几粒微小的透明结晶碎屑。
“三个发现。”
凌皓缓缓开口，声音低沉，“第一，那青铜爵的裂纹，不是自然开裂，是被人用类似‘震煞’或‘破器’的手段，远距离或者通过媒介破坏的。
残留的能量气息，和那枚铜钱同源。”
苏清寒握紧了方向盘。
“第二，爵身上被人刻了一个极其古老的厌胜符号，我暂时没完全认出，但肯定不是好东西，作用是不断吸引和汇聚阴煞之气，缓慢侵蚀器物本身的‘气’，最终导致其脆弱易损。”
“第三，”他抬起手，看着那几粒结晶，“这东西，叫‘阴檀灰’，是用特殊祭炼过的檀香，混合了别的东西烧成的灰烬，通常用在一些邪门的仪式里，用来标记目标或者增强法术效果。
它出现在囊匣里，说明有人近距离接触过那件爵，并且动了手脚。”
苏清寒只觉得一股冷气从脊椎窜上：“周老师说没有陌生人…所以，要么是内部人员有问题，要么…”凌皓眼神锐利地看向博物馆大楼，“…对方的手段，比我们想的更能瞒天过海。”
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手指无意识地敲着膝盖：“青铜爵、你身上的赝泉、还有你家的风水局…所有这些，都指向同一个施术者。
目标很明确，就是要让你负责的项目出大纰漏，让你身败名裂，甚至…遭遇不测。”
“为什么？”
苏清寒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和不解，“就为了一个展览项目？”
“或许不止。”
凌皓睁开眼，看向她，“那件爵，除了是文物，还有什么特别之处？
它的来源、它的研究价值，或者…它本身隐藏着什么？”
苏清寒陷入沉思。
那件双耳爵是从江浙地区一个西周中小型贵族墓葬群出土的，并非鼎鼎大名的重器，但其造型和部分纹饰有些独特，她最近正在撰写相关的论文…她忽然想起一件事！
“那批文物刚运回来时，曾经有一个私人收藏家通过各种渠道联系馆里，表示愿意出高价单独购买这件爵，被馆里和考古队严词拒绝了。
当时觉得他只是看好其市场价值…私人收藏家？”
凌皓坐首了身体，“叫什么？
哪里人？”
“好像姓…秦。
具体信息需要回办公室查记录。”
苏清寒努力回忆。
“秦…”凌皓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姓氏，目光微微闪动。
回到苏清寒的办公室，她立刻打开电脑查询工作邮件和记录。
凌皓则站在窗边，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流，手指间依旧捻着那几粒阴檀灰，若有所思。
“找到了！”
苏清寒忽然出声，“秦炜，登记的地址是…本市。
但他留的是助理的电话和邮箱。”
凌皓走过来，看着屏幕上的信息，眼神变得深邃起来。
“秦…”他再次念出这个姓氏，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还真是…巧啊。”
“你认识？”
苏清寒敏锐地察觉到他语气的变化。
“不算认识。”
凌皓淡淡道，“只是恰好知道，有一个非常古老、非常低调的玄学世家，也姓秦。
他们擅长的是什么，你猜猜？”
苏清寒的心猛地一沉。
“风水布局，奇门遁甲…”她想起凌皓昨晚的话。
“以及，”凌皓补充道，目光落在屏幕那个“秦”字上，“炼制一些效果‘独特’的法器。”
所有的线索，似乎在这一刻，隐隐约约地串联了起来。
一个神秘的秦姓世家，一件被觊觎并动了手脚的青铜爵，一系列针对项目负责人的恶毒风水局…动机、手段、嫌疑人，似乎都开始浮出水面。
但凌皓的表情却没有丝毫轻松。
“如果真是玄门秦家出手，事情就比想象中更复杂了。”
他语气凝重，“他们通常不会为了简单的金钱利益如此大动干戈，这不符合他们的行事风格。
这件青铜爵背后，一定还有我们不知道的秘密。”
他看向苏清寒：“你的论文里，有没有提到什么特别的东西？
关于这件爵的？”
苏清寒再次仔细回想，忽然，她记起在清理爵内厚锈时，似乎在内壁隐约看到过几个极其模糊的、不同于常见铭文的刻划符号，当时并未在意，只以为是铸造痕迹或后期磨损…她立刻翻找论文草稿和高清照片。
就在她全神贯注于电脑屏幕时，凌皓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他拿出来一看，是一条没有显示号码的陌生短信，内容只有简短的几个字：手伸得太长了凌皓的目光瞬间变得冰寒刺骨。
对方不仅知道他们去了博物馆，甚至可能…一首就在附近看着他们。
（下章预告： 警告突如其来，暗处的眼睛从未离开。
青铜爵内壁的模糊符号，究竟指向何种被遗忘的秘辛？
秦姓世家浮出水面，是敌是友？
看似清晰的线索背后，是否藏着更深的迷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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