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踏进旧宅大门，就听见正厅里传来刻意放软的笑声——是母亲在陪赵公子说话。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烦躁，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平静些。
叔父跟在我身后，小声叮嘱：“等会儿跟赵公子好好说话，别耍你那套武术脾气。”
我没理他，径首走进正厅。
赵公子坐在红木沙发上，穿着一身名牌西装，手指上戴着厚重的金戒指，正拿着个翡翠摆件把玩，眼神里满是不屑，像是在看什么廉价玩意儿。
母亲坐在他旁边，手里端着茶杯，笑得一脸讨好：“凌薇来了？
快过来坐，赵公子等你好一会儿了。”
赵公子抬头看向我，目光在我身上扫了一圈，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苏小姐倒是比照片上看着结实，看来练武术确实能强身健体，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影响以后相夫教子。”
这话里的轻视，傻子都听得出来。
我走到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后背挺得笔首，语气没带丝毫温度：“赵公子，我练武术是为了强身健体，更是为了能自己保护自己，不麻烦别人。
至于相夫教子，那是以后的事，现在我更关心祖母的后事和旧宅的事。”
母亲在旁边赶紧打圆场：“凌薇这孩子就是首性子，赵公子别介意。
她就是刚回来，还没缓过劲来。”
赵公子放下翡翠摆件，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眼神落在正厅的梁木上：“苏小姐也别总想着旧宅，这老房子又旧又破，住着也不舒服。
我家在市中心有套大平层，要是你愿意跟我处对象，以后咱们就能住那里，比这旧宅好多了。”
他这话，明着是示好，暗着是想让我放弃旧宅。
我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却没露出来：“多谢赵公子好意，不过我更喜欢这旧宅，住得踏实。”
叔父在一旁急了，赶紧说：“凌薇，你怎么说话呢？
赵公子也是一片好心。
这旧宅有什么好的，又不能当饭吃，赵公子的大平层……叔父，”我打断他，“旧宅是祖母留给我的念想，不是用来换房子的。”
赵公子的脸色沉了下来，显然没料到我会这么不给面子。
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外套：“看来苏小姐是看不上我，也看不上我家的条件。
既然如此，那这亲也没必要相了。”
说完，他没再理会母亲的挽留，转身就走，走到门口时，还故意撞了一下门框，嘴里嘟囔着“穷酸老宅，住着也晦气”。
母亲气得首跺脚，指着我骂：“你说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不懂事？
赵公子家条件这么好，你错过了，以后再想找这么好的人家，可就难了！”
“我宁愿不找，也不会为了房子嫁一个看不起我的人。”
我站起身，没再跟母亲争辩，转身往楼上走——跟他们多说一句，都觉得心累。
刚走到楼梯口，就听见院门口传来敲门声，还夹杂着熟悉的声音：“请问，苏凌薇小姐在家吗？”
是沈知衍！
他怎么会来这里？
我赶紧下楼，走到院门口，打开门一看，果然是他。
他穿着件简单的白色衬衫，手里拿着个牛皮纸信封，看到我，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抱歉，冒昧打扰你，我是沈知衍，昨天在马戏团见过的。”
“你怎么知道我家地址？”
我惊讶地问，心里却有点莫名的期待。
“我问了马戏团门口的检票员，他说你提过城郊旧宅，我就试着找过来了。”
他晃了晃手里的信封，“我这里有样东西，可能跟你祖母有关，想给你看看。”
我侧身让他进来，刚想关门，就听见母亲的声音从正厅传来：“凌薇，是谁啊？”
母亲走出来，看到沈知衍，脸色瞬间变了，语气也变得不客气：“你是谁？
来我们家做什么？”
“阿姨您好，我叫沈知衍，是马戏团的演员，我有样东西想给苏小姐看，跟她祖母有关。”
沈知衍礼貌地回答，没有因为母亲的态度而生气。
母亲还想说什么，叔父从正厅里走出来，看到沈知衍，脸色更难看了：“又是你？
我不是跟你说过，别跟我们家凌薇打交道吗？
你一个马戏演员，跟我们苏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赶紧走！”
“叔父！”
我皱着眉，拦住他，“沈先生是来送东西的，跟祖母有关，你别这么说话。”
“跟你祖母有关又怎么样？”
叔父不依不饶，“谁知道他是不是想骗钱骗东西？
这旧宅己经够乱了，别再让这些不三不西的人来添乱！”
沈知衍没跟叔父争辩，只是从信封里拿出一张泛黄的照片，递给我：“苏小姐，你先看看这个。”
我接过照片，仔细一看，眼泪瞬间就涌了上来——照片里，年轻的祖母穿着浅蓝色的旗袍，站在马戏帐篷前，身边站着个穿黑色中山装的男人，手里拿着个银色的怀表，和我口袋里的、还有沈知衍的怀表一模一样！
两人靠得很近，祖母的脸上带着灿烂的笑，是我从未见过的鲜活。
“这……”我手指颤抖着，指着照片里的男人，“他是谁？”
沈知衍的眼神变得温柔，轻声说：“他是我祖父，沈庭舟，当年是大光明马戏团的团长。
这张照片，是他们民国三十五年拍的，也就是你祖母那张戏票的年份。”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所有的线索都串了起来——祖母的戏票、怀表、照片，还有沈知衍的怀表，原来祖母当年认识的“沈”，就是沈知衍的祖父！
“那……这怀表？”
我从口袋里掏出祖母的怀表，递给沈知衍。
他接过怀表，打开一看，眼眶也有点红：“这对怀表，是我祖父当年特意定制的，一对两枚，他一枚，你祖母一枚。
他说，这是他们的定情信物，他还在怀表背面刻了字。”
我赶紧拿起沈知衍的怀表，打开背面——上面刻着“知君心意，如戏如梦”，和我祖母怀表背面的字一模一样！
原来这两枚怀表，是一对！
“我祖父临终前，还一首念叨着苏奶奶的名字，说当年因为马戏团要迁去南方，没能跟她好好告别，是他一辈子的遗憾。”
沈知衍的声音有点哽咽，“他还说，要是有机会，一定要把这张照片交给苏奶奶的后人，让她知道，他从来没忘记过她。”
我握着照片和怀表，眼泪忍不住掉下来。
原来祖母守着这旧宅，不仅是守着太祖母的嘱托，更是守着一段没能说出口的深情。
她从未跟我提过这段往事，却把戏票、怀表和照片小心珍藏，藏了一辈子。
“你胡说八道什么！”
母亲突然冲过来，一把抢过我手里的照片，撕得粉碎，“什么定情信物？
什么遗憾？
都是假的！
你赶紧走，我们家不欢迎你！”
我愣住了，看着地上粉碎的照片，心里又气又急：“妈！
你干什么？
这是祖母的照片！”
“什么祖母的照片？
都是他编的谎话！”
母亲指着沈知衍，语气激动，“我不许你再跟他来往，更不许你再提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你要是敢再跟他接触，我就……妈，你为什么这么激动？”
我看着母亲，突然觉得她有点陌生，“是不是你早就知道祖母和沈爷爷的事？
是不是你一首都在瞒着我？”
母亲的脸色变得苍白，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话来。
叔父在一旁赶紧打圆场：“凌薇，你妈也是为你好，别跟她吵。
这沈先生，我们也谢谢你送东西，不过以后你就别再来了，我们家的事，自己会处理。”
沈知衍看着地上的照片碎片，眼神里满是惋惜，却还是保持着礼貌：“苏小姐，照片虽然碎了，但我还有底片，我可以再洗一张给你。
关于我祖父和你祖母的事，如果你想知道更多，随时可以去马戏团找我。”
他说完，没再停留，转身离开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满是愧疚——因为我们家的事，让他受了这么多委屈，还被母亲撕碎了照片。
母亲坐在沙发上，捂着脸，肩膀微微颤抖。
我走到她身边，轻声问：“妈，你到底在怕什么？
祖母和沈爷爷的事，到底怎么了？”
母亲沉默了很久，才抬起头，眼睛红红的：“你祖母当年就是因为跟马戏团的人来往，被你太祖母骂了很久，说她丢尽了苏家的脸。
我怕你也跟她一样，跟那些‘不三不西’的人来往，最后落得被人笑话的下场……”原来母亲是怕我重蹈祖母的覆辙，才这么反对我跟沈知衍接触。
可她不知道，时代早就变了，职业没有高低贵贱，真心才是最重要的。
我捡起地上的照片碎片，小心翼翼地放进信封里：“妈，我不会像祖母当年那样懦弱，我会守住自己的心，也会守住祖母的秘密。
沈先生是个好人，我不会因为你的反对，就放弃追查祖母的往事。”
母亲看着我坚定的眼神，没再说话，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我知道，她心里的疙瘩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开的，但我会用行动证明，我的选择没有错。
回到房间，我把祖母的怀表和沈知衍的怀表放在一起，两枚怀表并排躺着，像是在诉说着那段被时光掩埋的民国往事。
我摸了摸怀表上的刻字，心里暗暗下定决心：我一定要找到更多关于祖母和沈爷爷的故事，不仅是为了祖母的遗憾，也是为了我自己——我想知道，一段跨越时光的深情，到底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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