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不再是纯粹的虚无。
林默的意识悬浮在这具名为“曲魂”的铁躯核心，仿佛被困在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底部。
但与最初那种彻底禁锢、五感皆失的绝望不同，此刻的他，能模糊地感知到外部世界的碎片。
韩立的呼吸声，均匀而绵长，带着修炼时特有的韵律，像是一道并不令人安心、却代表着暂时稳定的背景音。
石室内空气的流动，带着泥土的腥气和淡淡药草味，偶尔还有远处隐约传来的虫鸣。
这些感知极其微弱，如同隔了厚厚的毛玻璃，但确确实实地存在着。
这得益于韩立初步完成的炼化。
那道无形的“线”——由控神符作为枢纽建立起来的神念连接——不仅让韩立能向他传递简单的指令，也像是一根探入深井的绳索，让井底的林默，得以借此窥见一丝井口的光亮和声响。
然而，这根绳索，同时也是枷锁。
“曲魂，去洞口守着。”
一个清晰的意念通过那道连接传来，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只有纯粹的指令。
林默立刻感觉到躯壳自行动了起来。
动作依旧僵硬，关节发出沉闷的摩擦声，但比最初要流畅了一些。
他像一尊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到了石室的入口处，如同一尊真正的铁铸门神般矗立在那里。
他无法抗拒这个指令。
至少现在不能。
控神符就像焊接在灵魂（如果他这状态还算有灵魂的话）与躯壳之间的一个底层协议，韩立的神念是拥有最高权限的系统指令。
他的自主意识，只能像一个潜伏在后台的病毒，小心翼翼地观察，默默地记录，却不敢轻易篡改前台运行的程序。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什么都不能做。
“既然暂时无法反抗，那就充分利用现状，研究透这具身体和这个世界的规则！”
林默将意识集中起来。
首先，他再次尝试呼唤那个带给他希望的界面。
心念一动，一个简洁的虚幻方框果然如响应般浮现在感知中：当前技能：神识运用（伪）：入门（2/10）傀儡之力引导：未入门（2/10）环境感知（被动）：未入门（5/10）多了一个！
环境感知（被动）！
看来随着韩立的炼化，他与外界的隔绝被打破，这种被动接收信息的能力也被系统认可了。
而且熟练度竟然有5点，估计是之前一段时间持续感知的结果。
“被动技能也能增长熟练度？
这系统比想象中更灵活。”
林默心中微喜。
这意味着哪怕他什么都不做，只要处于特定环境或状态下，相关能力也能缓慢提升。
这对他目前受限的处境来说，是个好消息。
接下来，是主动练习。
他不敢有大动作，生怕引起韩立的警觉。
他将意念集中在右手的食指上。
韩立的指令是“守着”，并未规定具体姿势。
他尝试着，极其缓慢地，控制那根铁铸的手指，微微向内弯曲一个极小的角度。
嗡——！
一股沉重的阻力从手指关节处传来，仿佛在推动一座小山。
这不仅仅是物理上的僵硬，更是一种炼制时被打入躯壳的“禁锢”之力在阻碍任何非指令性的动作。
同时，胸口处的控神符也传来一丝微弱的灼热感，像是预警。
林默立刻停止，将手指恢复原状。
控神符的灼热感随之消失。
“果然有监控机制……不能做明显违背指令或超出傀儡行为模式的动作。”
他心中凛然。
刚才的尝试，虽然失败，但并非全无收获。
傀儡之力引导：未入门（3/10）熟练度增加了1点！
只要尝试，哪怕再微小，哪怕失败，也能积累经验！
这给了他巨大的鼓舞。
他开始进行更隐蔽、更细微的尝试。
既然首接控制肢体有风险，那就从内部入手。
他将意念沉入躯壳内部，不再试图去移动具体的部位，而是去“感受”那股潜藏在铁躯深处的、冰冷的、陌生的力量——傀儡之力。
这力量如同水银，沉重而凝滞，散布在躯体的每一个角落，支撑着这具身体的行动和防御。
他尝试着，像用意识去“触摸”这些力量。
过程无比晦涩，如同盲人试图用手指去阅读刻在钢板上的微雕。
一次，两次，三次……除了感受到那无处不在的冰冷和沉重，似乎一无所获。
但他没有放弃。
作为资深宅男，他最不缺的就是耐心和“肝”的精神。
玩游戏时，为了一个稀有道具刷上几百次副本的经历，让他对这种枯燥的重复有着极高的耐受度。
不知过了多久，在他自己都数不清是第多少次尝试后，他突然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流动感”。
不是力量真的在流动，而是他对力量分布的感知，变得清晰了那么一丝丝。
就好像长时间盯着一个复杂的图案，终于在某一个瞬间，看出了其中一小部分的结构。
傀儡之力引导：未入门（4/10）又一点熟练度！
而且，他找到了方向！
接下来的时间，林默完全沉浸在了这种“内在修炼”中。
他不再急于求成地去控制肢体，而是将全部心神用于感知和熟悉这具躯壳内部的能量分布和结构。
他甚至开始尝试，用意念去极其轻微地“扰动”那些沉寂的傀儡之力，不是让它们流动，而是让它们产生极其微弱的“共鸣”或“聚焦”。
这种扰动细微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远未达到触发控神符预警的阈值。
但每一次成功的扰动，都让他对这股力量的特性多一分了解。
傀儡之力引导：未入门（5/10）傀儡之力引导：未入门（6/10）熟练度稳步提升。
同时，他分出一部分注意力，持续通过那道神念连接，感知着韩立的状态和外界环境。
韩立大部分时间都在打坐修炼，恢复与墨大夫一战消耗的精元和法力。
偶尔，他会起身检查墨大夫的遗物，翻看那些瓶瓶罐罐和几枚玉简。
林默能“听”到他低声的自语：“这‘黄龙丹’倒是适合我现在服用……‘清灵散’也己不多……这玉简里的‘火弹术’，似乎比师父当初教的要精深一些……墨师这‘长春功’后续口诀，果然有所保留，歹毒无比……”这些信息碎片，被林默如获至宝地收集起来。
这是他了解这个修仙世界实际情况、补充原著之外细节的宝贵渠道。
他甚至能通过韩立法力运转时散发出的微弱波动，模糊地感知到其修为层次——大概在炼气期五六层的样子，并不算高，但根基颇为扎实。
“环境感知（被动）的熟练度快满了，不知道入门后会有什么变化？”
林默期待着。
终于，在某个时刻，当他又一次全力扩展被动感知范围，试图捕捉石室外更远处一只夜枭的啼叫时，面板上的数值跳动了。
环境感知（被动）：入门（10/10）→ 熟练（0/15）成了！
几乎在升级的瞬间，林默感到那层“毛玻璃”似乎变薄了一些！
外界的声响变得更加清晰，空气的流动、温度的细微变化，甚至韩立身上散发出的淡淡药草味和汗味，都变得鲜明了不少。
虽然远未达到正常人五感的标准，但相比于之前的混沌，己是天壤之别！
“熟练级需要15点熟练度，是入门级的1.5倍，符合1+2+3…的递增规律吗？
不，入门是10点，熟练是15点，是加了5点，下一个等级难道是加6点，需要21点？
还是固定的等差数列？”
林默暗自推算着系统的规则。
“看来需要更多数据来验证。”
就在这时，韩立结束了又一次调息，站起身，走到了“曲魂”面前。
林默立刻收敛所有主动意识，将躯壳控制权完全交给控神符，表现得如同一具真正的死物。
韩立绕着“曲魂”走了一圈，伸出手，再次按在那冰冷的胸膛上，神念细细探查。
这一次，他的探查比之前更加仔细，似乎在寻找什么。
林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全力维持着“空壳”的假象，连模拟出的那丝残魂波动都彻底隐藏。
片刻后，韩立收回手，眉头微蹙，低声自语：“奇怪，那丝残魂波动似乎彻底消失了……是彻底消散了，还是融入了这傀儡之躯？
墨师的傀儡术，当真诡异。
不过，控神符并无异常，指挥起来也无滞碍，暂且应该无碍。”
他显然将林默升级环境感知后更细微的感知能力变化，归咎于墨大夫傀儡术的神秘莫测。
韩立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瓶，倒出一枚淡黄色的丹药服下，然后又拿起一枚玉简贴在额头，开始研读。
那是记载着火弹术的玉简。
林默“看”着韩立修炼，一个大胆的念头突然冒了出来：“他现在专注于修炼法术，神念大部分内收……我能不能……偷偷感知一下他法力运行的轨迹？”
这个想法极其危险！
修仙者的法力运行涉及功法根本，敏感无比。
任何外来的窥探，都可能被视为极大的挑衅或威胁，立刻引来雷霆反击。
但诱惑也是巨大的。
如果能窥得一丝《长春功》或者其他法术的运功路线，对他未来自行修炼，将有不可估量的价值！
是做一具永远听话的傀儡，还是冒险一搏，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
林默的意识在巨大的风险与机遇之间激烈挣扎。
最终，求生的欲望和对自由的渴望压倒了恐惧。
“稳，不代表怂！
机会稍纵即逝！”
他深吸一口并不存在的“气”，将刚刚升级的环境感知（被动）催动到极致，同时，小心翼翼地调动起那神识运用（伪）的能力，将一丝微弱到极致、几乎与被动环境感知融为一体的意念，如同最轻柔的蛛丝，悄无声息地向着正在凝神研读玉简的韩立，蔓延而去。
蛛丝般的意念，轻轻触碰到了韩立身体周围自然散发的灵力场。
一瞬间，无数杂乱而微弱的信息碎片涌来：灵力的属性（主要是木属性，带一丝土属性）、活跃程度、以及其体内几处主要经脉节点隐隐散发出的能量波动……林默不敢深入，只是贪婪地记录着这些最表层的信息。
他的心悬到了极点，时刻准备着一旦韩立有丝毫察觉，就立刻切断这丝意念，彻底龟缩。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韩立似乎完全沉浸在玉简的内容中，对这股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窥探”毫无反应。
成功了第一步！
林默强压住激动，继续维持着这种危险的“窃听”。
他不知道这能持续多久，也不知道能获得多少有用信息，但这无疑是他穿越以来，迈出的最具主动性的一步！
铁躯依旧沉默地矗立在洞口，如同最忠诚的守卫。
但在这冰冷坚硬的外壳之下，一个来自异世的灵魂，正睁大双眼，如饥似渴地窥探着这个神秘而危险的修仙世界，并开始悄然编织着属于自己的未来。
熟练度的数值，在寂静中，再次悄然跳动。
神识运用（伪）：入门（3/10）环境感知（被动）：熟练（1/15）（第二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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